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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[VIP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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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堯說過這並不是普通的發帶, 而是一個法器,看似是平平無奇的薄綢,卻能無限延伸, 而且入水不濡, 遇火不焚, 堅如磐石,尋常刀劍不破。

可這條發帶卻如此悄無聲息地斷掉了。

沈堯這麽厲害,可宋葭葭甚至都沒聽見他發出一聲叫喚,就慘遭了不測。

他們究竟是招惹了什麽可怕的怪物?

宋葭葭心亂如麻, 她小心翼翼地把發帶拉扯回來, 延伸的法器發帶猶如彈簧開始漸漸回縮,宋葭葭則緊張地盯著濃得化不開的霧氣,深怕發帶斷掉的那一頭會帶回什麽臟東西。

然而, 什麽都沒有。

那一截斷開的發帶空蕩蕩的, 什麽都沒有,仿佛沈堯從不在這個世界存在。

宋葭葭惴惴不安地捏著發帶,翻來覆去地察看,試圖能找出絲毫線索。

但這條發帶幹幹凈凈,那個看不見的敵人並未留下任何顯眼的痕跡或是氣味。

忽然宋葭葭心頭一跳。

她發覺發帶斷裂的切口很是整齊, 倒像是……倒像是沈堯自己切開的?

沈堯為什麽要這麽做?

雖然和沈堯相處的時間並不長,但宋葭葭知道沈堯並非是那種遇到危機情況就會丟下朋友, 獨自逃跑的人。

宋葭葭一時想不明白,反而卻因著這個推論遍體生寒,她心中戰粟,下意識地抱緊了車座子狗。

白茫茫的霧氣仍未有半分消散的痕跡, 濃得仿佛化不開。

先前宋葭葭和沈堯早已經嘗試過,根本走不出這團霧氣, 看樣子這團霧氣,就是和大家的消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。

宋葭葭心有餘悸,緊緊地抱著車座子狗,猶如溺水之人緊緊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,感受著懷中唯一的活物,給予她些微的暖意和勇氣。

宋葭葭惶恐不安地睜大眼睛,戰戰兢兢地四處張望,仿佛那團白霧之中看不見的敵人會隨時沖出來。

她很害怕,害怕得猶如驚弓之鳥。

怵寒驚恐猶如冷氣倒灌進她的身體,在她的四肢八骸游蕩,身後仿佛也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,宋葭葭整個人就像是充滿了氣的膨脹到極致的氣球,隨意輕輕一戳,就會徹底的炸開。

最恐怖的事情,就是未知。

宋葭葭沈默地等待著這個怪物的進攻,而她心底的恐懼驚慌猶如水滴石穿,遲緩地消磨著她的內心,一點一滴地蠶食掉她的精神世界。

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不是死亡。

幹脆利落地死掉倒不算什麽,最可怕的是等死的過程。

而宋葭葭正在經歷著這種痛苦,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判罰淩遲的罪人,自知死路難逃,卻不能得一個痛快,要被割肉剮身,經受著緩慢的酷刑。

宋葭葭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窒息的絕望,她牽著車座子狗慢慢地站起來,搖搖晃晃地往沈堯消失的方向去。

所有人都不在了,段姐姐不在,彭師兄不在,沈堯不在。

就連一直保護著宋葭葭的師姐連霽也不在。

而車座子狗那麽信任主人,現在能倚靠的只有宋葭葭她自己。

宋葭葭臉色慘白,身形微顫,拉著那條長鼻狗,慢慢地走向迷霧深處。

“車座子!——”

有一聲淒厲的哀嚎響起,卻很快被濃得化不開的迷霧吞噬殆盡。

*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連霽抑制不住唇角的弧度,心滿意足地摩挲著那顆光華流轉的靈核。

還有藤蔓們收集而來的金鈴,零零碎碎的也有數百顆。

有修士撞見連霽的時候,為了示好給祂透露過,這次攏共也就五顆靈核。

之前連霽背地裏幫助宋葭葭他們得了三顆,再加上這一顆靈核,和這麽多的金鈴,宋葭葭他們那個小團體無論如何都能一騎絕塵。

只要祂把這些都給葭葭,葭葭就不會不理睬祂,他們之間的冷戰終於能結束了。

連霽連忙趕回之前的地方,卻遍尋不到宋葭葭的身影。

連霽心頭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。

宋葭葭把之前的連霽的真身分支做成的藤蔓手鏈,退還了回來。

那根被拔掉毒刺的藤蔓光溜溜的,上面只有可憐兮兮的一瓣青蓮,簡陋的甚至有些滑稽。看起來也很普通,和凡桃俗李的植木沒什麽兩樣。

但其實那卻是祂真身的一部分,蘊含了祂的靈肉和幾分神智,可為神器。

只要宋葭葭戴著那串手鏈,蘊含著祂幾絲神念的花瓣不僅會在宋葭葭遇到危險之時,及時相救。

而且無論宋葭葭在哪裏,連霽都能感應和找到她。

宋葭葭沒了手鏈,更加不妙的是,連霽當晚得知靈核的消息之後走得匆忙,竟也忘了在周圍布下幾支藤蔓充當眼線。

這種由連霽動用靈力催生的藤蔓和花瓣,只是由本源真身生出的旁支顯象,聽從連霽的指示,既可以攻擊也可以充當耳目,不比真身那麽可貴,想要生長多少就可以生長多少。

無論宋葭葭他們去了哪裏,連霽之前都能順著痕跡感知到細微的氣息,從而找到他們。

而這次他們就像是憑空消失了,連霽總覺得有蹊蹺。

可連霽走之前雖然匆忙,但當時並未感知到周圍有任何潛在的危險,所以才放松了警惕,急吼吼地就離開了。

連霽又找了一圈,還是別無所獲。

連霽按耐住心底不安,強行安慰自己。

或許是宋葭葭他們覺得勝券在握,已經提前出了秘境。

連霽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名次,找到的金鈴和靈核也準備拱手相讓給宋葭葭。

盡管終試還差三個時辰才結束,很多修士還在做最後的掙紮,急切慌忙地四處尋找金鈴和靈核。

連霽卻連忙出了霧沼天秘境,想要確認宋葭葭的安危。

但預感這東西好的不靈壞的靈,宋葭葭他們那一坨人果真還未出來。

連霽便要轉身回去,在入口之處卻被長老們攔下:“已經出來之後,視為提前結束試煉,終試到處為此,任何人都不能再進入霧沼天。”

連霽正準備硬闖入口的關卡,卻被宋溫書和寧馥夫妻倆攔下。

宋溫書關切道:“小連,看你臉色似乎有急事,能幫你一二嗎?”

盡管之前宋葭葭和連霽處於冷戰,但寧馥卻控制不住地問:“吾兒葭葭還好嗎?”

連霽沈聲道:“我和師妹失散了,我遍尋不得,還以為她先出來了,結果卻沒有。眼下她在裏面生死未知,我立即進去,把整個霧沼天翻遍也要找到她。”

“什麽?”寧馥兩眼一翻,差點暈倒,卻被宋溫書抱住,寬慰道。

“你別急,葭葭的魂燈還亮著,她沒事。”

宋溫書轉過頭對連霽說:“你也別再想著硬闖霧沼天,葭葭的魂燈既然還亮著,那她就沒事,很快就會出來。”

霎時之間,連霽整個人肅殺的氣度一松,祂關心則亂,竟然忘了所有人參加試煉之前都點了魂燈。

連霽忙不疊走到魂燈海之處,宋葭葭一行人的魂燈都還穩穩當當的亮著。

原來是祂想多了,葭葭沒事,太好了。

連霽的心底頓時湧出雀躍的歡欣,像是緊繃的弦終於松懈。

入口和出口是同一個關卡,陸續有修士的身影從出口的光幕之中浮現,隨即親友立即關切地圍上去。

連霽和宋溫書寧馥夫妻站在關卡之處,一起安靜地等待著。

大多時候都躲在房間,很少外出的社恐陸榆也來了,畢竟他是宋葭葭的親表舅,還是很關心宋葭葭的。

三個時辰竟好似沒有盡頭,從前猶如迅電流光那般的時光長河如今卻凝滯得仿佛被凍僵了,一分一秒都如此的漫長。

“你來幹什麽?”寧馥沒好氣地說。

邊婉君淡淡道:“葭葭也是我的親人。”

邊婉君身後跟著徒弟龐磊走過來,南流景穿著一襲騷粉色,攤開折扇,笑瞇瞇地過來看熱鬧。

寧馥這暴脾氣一點就炸:“放你的狗屁!我等待千年,親親苦苦懷胎數月生出來的女兒,怎麽就成了你的孩子!”

宋溫書連忙擋在寧馥和邊婉君的中間:“這裏可不比在天衍宗,你們要打就回去打,別在外面丟人!”

一個少見的身影竟然也出現了。

宋溫書奇道:“你終日酗酒,今天竟起了閑心出來?”

逢甘露出一個微笑,帶得臉上猙獰的疤痕也無比的扭曲:“我只是想要嘗嘗葭葭的螺螄粉。”

眾人伸長了脖子,左顧右盼,眼看無數人從光幕之中顯現,卻都不是宋葭葭。

宋溫書看著宋葭葭尚還燃著的魂燈,聲音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。

“盡管葭葭的魂燈還亮著,但只有一炷香的時間,終試就要結束了。若是她再不出來,霧沼天的出口就要永久地關閉,要等到下一屆百年大選才能開啟了。”

若是被留在霧沼天那個鬼地方一百年,就宋葭葭這個百無一能的酒囊飯袋,那是必死無疑。

連霽雙眸一緊,立即準備再次硬闖進霧沼天的時候。

之前連霽最是厭惡,如今卻很想看見的一張臭臉,忽然從光幕之中浮現而出。

沈堯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,身後跟著段屏琦和彭遠。

但是卻沒有連霽朝思暮想的那個身影。

沒有宋葭葭。

*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天衍宗,靈墟峰峰頂。

雲聽白的雙手指尖搭著琴弦,卻並不彈奏。

他失神地望著虛空,心頭忽然顫痛了一下。

雲聽白有些不解地撫著胸口,回過神來。

之前他一直不忍對宋葭葭狠下殺手,才讓這段幻境一直延續,但是過不了幾日,宋葭葭就會從霧沼天裏回到天衍宗了。

很快,就會按照他的記憶那般,發生他命運最重要的轉折點。

這是雲聽白的夢魘,雲聽白的心魔,雲聽白一直走不出來的重重劫難。

是時候該讓這段幻境結束了。

他也該清醒了。

殺掉宋葭葭,這場猶如夢魘一般的幻夢自然而然就會結束。

只要宋葭葭從霧沼天回來,他就會立即動手。

雲聽白暗下決心。

忽然一只紙鶴振翅飛來。

雲聽白略帶幾分疑惑地接收紙鶴。

他一心向道,一向不理俗事,天衍宗的掌門和長老們知道,除非緊急大事,很少打擾雲聽白。

一個天衍宗長老的聲音,從紙鶴之中傳出來。

“仙尊殿下,本不該叨擾於您。但是我想了想這件事有些特殊,還是該告訴您一聲,畢竟您由始至終就只收了兩個徒弟。”

“宋掌門恐怕沒那個心情給您傳消息。”

“可您畢竟是宋葭葭的師父,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,出了這樣的事情,也合該知會您一聲。”

“終試的時間已到,霧沼天作為試煉場所已經關閉,但仙尊您的小徒弟宋葭葭沒有出來,恐是回天乏術了。”

雲聽白呆呆地捏著紙鶴,久久回不過神來。

宋葭葭死了……?

這是好事,是天大的喜事啊!

他不用親自動手料理了宋葭葭,染上宋葭葭的鮮血,便心想事成,他不應該開心的嗎?

這場鏡花水月的幻夢終究是該碎了。

雲聽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,疑惑不解地望著天空。

宋葭葭既死,為何夢魘還不消除,幻境還不坍塌?

宋葭葭的死明明該是心想事成的好消息,為何他一點都不覺暢快欣喜,反而只覺得喘不上氣,胸口一陣悶窒呢?

雲聽白搖搖欲墜地走了幾步,只覺得整個天地倒轉,眼前一片眩暈。

雲聽白猛然嘔出一口鮮血,灑落在一襲縞素的白衣之上,猶如清霜傲雪的赤梅,顯得有幾分淒美,而雲聽白猶如枝頭一片雕零褪色的枯葉,無力地跌倒在地。

“怎麽會……怎麽會這樣……”

雲聽白驚慌失措地喃喃著。

而他的瞳孔隱隱有幾分赤色,額上也有魔印若隱若現。

身為正道魁首,不染纖塵的高嶺之花的仙尊雲聽白,竟然走火入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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